長篇法談|一心——隆波帕默尊者

隆波帕默尊者

2018年2月10日|泰國解脫園寺

編譯|禪窗


一心」是指阿羅漢聖者的心,而非普通人的心。初果、二果以及三果聖者的心還不是「一心」,只是在極短的瞬間體驗過而已。

「一心」是心徹底根除一切煩惱之後的一種狀態,不再生起任何執著與抓取,並且完全根除了核心煩惱——無明,徹見了五蘊,包括徹見了「知者」之心,因為「知者」之心也是隸屬於五蘊的。

徹底洞悉了「知者」之心,就會放下「知者」之心,就再也不會抓取任何什麼了。有些人在修行之後,也可以暫時放下心,然而在極短的片刻之後,又會再次將心「拾起」,只是彈指間的「放下」,並不長久。

但當我們徹底清除無明後,就再也不會將心「拾回來」了,只餘下自然的「知」(而非普通的「知」)。

自然的「知」,是純净無染的,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摻雜進來沾染它。隆布敦長老將之稱為「一心」,隆布特長老則稱之為「心識」,佛使比丘稱之為「心的本來面目」,前僧王稱之為「識界」,阿姜摩诃布瓦尊者稱之為「法界」……它有許多稱謂,但都指向同一境界——心已解脫的境界。

由於我們的心尚未抵達心已解脫的境地,因而還不是「一」。「一心」就是——再也沒有什麼東西能夠摻雜進來的心。但這樣的心,並非永恆不變。沒有永恆不變的心,心是即生即滅的。

「一心」是指每一刹那生起的、已無任何東西添加進來的心。這樣的心有時是悅受,有時是捨受。所以,阿羅漢的心分為幾種情形:有些心是悅受;有些心是捨受;有些心含有智慧;有些心不含智慧,就只是覺知而己。心本身並不是恆常不變的。

那麼,因何稱其為「一心」呢?那是因為阿羅漢的心,已不再與世間如膠似膝地黏著了。它是自由的,不再抓取任何所緣,並已解脫於一切所緣。若問:它還有所緣嗎?回答是:當然有。因為何時有心生起,何時就一定會有所緣。心與所緣是如影隨形的。比如,阿羅漢聖者的心,有時處在界,心處於眼、耳、鼻、舌、身、心六根門正常運作的世間;有時處於色界梵天;有時處於無色界梵天;有時則與涅槃融為一體。

所謂的「一心」並不是指恆常不變的心。比如,阿羅漢聖者依然可以看見顏色、嗅到氣味、嚐到味道,其所依靠的是不同種類的心,依然可以接收來自六個根門的所緣,也可以思考,但是再也沒有煩惱生起了。

我們要怎樣才能抵達這樣的「一心」呢?一定要消滅「無明」,也就是無知——不知道「四聖諦」。而非對其他事物的無知。因為對其他事物的了解是永無止盡的。例如,醫生探究治病的方法,今天採用的是這樣的方法,隨著科技與醫學的發展,這些方法在不斷更新反覆運算。

世間的知識是無法窮盡的,但對佛法的領悟,一旦抵達「根除無明」的目標,便已來到終點。所以,世間的工作永無止盡,佛法的工作終有盡時。

某時,佛陀回到迦毗羅衛國,那時釋迦族的族系非常多,每一個族系都必須選送一位年輕人去出家。其中一個族系只剩下兩兄弟,他們是摩訶男與阿那律王子。兄長摩訶男對弟弟阿那律說:咱們族系必須有人出家。因為釋迦族的其他族系都是遵循這種傳統,甚至連提婆達多也要出家。

於是,阿那律王子問哥哥:出家以後要做什麼呢?出家之後,需要穿著用裹屍布拼接而成的衣服;需要赤腳托缽去乞食,無論獲得什麼食物都得吃;而且一定要住在樹林裡……哥哥如此這般將僧人的生活形容給弟弟聽。弟弟說不要這樣的生活。如果出家生活那麼艱辛,他更願成為在家居士。

哥哥說:如果成為居士,你就要像居士那樣去維繫生計。釋迦族是以務農來營生的,你就得知道種田的方法,而且每一年都要種。雨季要犁地,還有插秧、收割等各種工作,來年還要將所有的事情再做一次,年復一年,無休無止。

阿那律王子又問:這個工作永遠沒有結束的一天嗎?摩訶男王子回答道:是的,永無終日。弟弟說:若是如此,出家更好。因為法的學習終有盡時,世間工作卻永無完結。

又比如,我們在世間賺錢,何時才算盡頭呢?每天要吃飯、要消費,因此每天必須賺錢。有些人有了足夠的積蓄後,就無須再繼續工作了,但他們仍然需要食物。

世間的工作沒有終結之日,法的工作卻有徹底結束的一天。何時終結呢?就在消除「無明」的一刻徹底終結——心的造作止息,不再迷失去造作善,不再迷失去造作不善,也不會迷失去造作空。

沒有了造作的心,稱為「無為」。它已經從造作中解放出來,不再執取任何東西,不再抓取眼、耳、鼻、舌、身、心六根門。

在我們抓取眼、耳、鼻、舌、身、心的時候,稱之為「生」,這個仍在造作的心,稱之為「有」(即十二因緣中的「有」與「生」)。

當心抵達真正的法的時候,稱之為「(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辦,自知不受後有。」

「(我)生已盡」意即:心再也不會抓取眼、耳、鼻、舌、身、心;「梵行已立,所作已辦」意即:無須再學法與實踐,該做的均已完成;「不受後有」意即:心不再造作善與不善,也不再造作空而不接觸所緣。

佛法的工作有結束之時,結束於驅除「無明」和消除「不知道」的那一刻。「無明」是指不知道「因果」,不知道「一切都是有因才會生起。」

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一切都無法被掌控。即便是苦,也一定有讓其生起的因。

比如,悉達多王子還是菩薩時,就曾審思道:因何者存在,故導致苦存在?是因為有「生」存在,所以苦還存在。「生」就是指心跑去抓取眼、耳、鼻、舌、身、心。

所以,「(我)生已盡」的關鍵在於——心放下了心。因為在眼、耳、鼻、舌、身、心六根之中,心是最為執著的,心對心緊抓不放,是因為它還沒有洞悉到「心即是苦」的實相。

因此,要想消除無明,就一定要知苦。要知道關於什麼的苦呢?要知道那個被稱為「我」的事物。

組成「我」的那個事物就是名色,名色分解成五蘊,徹見五蘊,就徹見了所有的名色;徹見六根,還是徹見名色;徹見二十二根,也是徹見名色;徹見十八界,還是徹見名色;徹見「緣起法」,也是徹見名色——它們全都是名色。所以,名色就是世間。稱之為「世間」的一切事物,其實就只是名和色而已。

一旦探究到「色法本身是苦」的實相,心就會放下色。繼續深入探究,就會照見「一切名法是苦」的實相,就會看到心的組成部分(即所有的「心所」)都是苦,進而看到真正的心本身也是苦。修行者如果照見「真正的心本身是苦」,就會徹底解脫出來。

其實,僅僅只是放下心,已足以從五蘊中解脫出來了。因為,我們正是依賴心構建起了五蘊。所以,一定要探索直至照見心的實相。

修習若還無法觸及心,就先去學習「不是心的事物」,也就是學習「與心同步生起的心所」。苦、樂、記憶、界定、善、不善等等,都屬於「心所」。如果連「心所」也無法觸及,就去探索「色」。無論怎樣,都要在五蘊中擇取一蘊來探究。

先學習「色法」也行。假如還未熟練到可以觀心,就先觀身。經常觀身,心會慢慢積聚起力量,覺性、禪定與智慧將會漸次提升,最終必然可以觀心。

祖師大德們教導道:觀身是為了觀心,觀心是為了見法。並不是每個人都必須從觀身開始,這並沒有固定的定則。

阿姜曼尊者教導:如果具備觀心的力量,就去觀心。隆布蘇瓦長老曾經和隆波分享說,他追隨阿姜曼尊者時,阿姜曼尊者教導道:能夠觀心,就要觀心;觀不了心時,就要觀身;觀心與觀身都無法進行,就先修習奢摩他。如果什麼都做不了,就觀呼吸或是念誦佛號,心有了力量之後,就又可以回來觀心了。觀身是為了要觀心,觀心是為了見法。

隆布敦長老也有同樣的教導。有一次,隆波問隆布敦長老,那是在長老保證說隆波已經會修行之後說的。隆波去其他道場和其他高僧大德修持之處參訪,看到高僧大德們指導普通大眾時都會教導:念佛號、思維身體。比如,上座部森林道場的教導是念佛號而後思維身體。但其實當隆波向每一位高僧大德私下請益時,他們中的每一位都教導隆波觀心,根本沒有教導去觀身。

在其他道場,隆波田長老教手部動作,屬於身的範疇;佛使比丘教導安般念,也屬於身的範疇;摩訶塔寺是觀腹部升降,也是身方面的練習。無論去哪裡參訪,隆波看到的都是在教導觀身,沒看到誰在觀心。

於是,隆波便請教隆布敦長老:長老,我是不是也要觀身啊?因為無論看到誰,都在練習觀身。當時,隆布敦長老充滿悲憫地望向隆波,讓隆波覺得自己的問題太傻了。

長老非常慈悲地答道:他們觀身是為了要觀心,既然你已經抵達了心,何必還要觀身呢?身體是要被扔掉的對象。怎樣扔掉呢?就是心已經將身扔掉了,心已經穩定在心的本位,可以直接探究心了,那就直接去探究心吧!

因此,如果可以觀心,就去觀心,這是捷徑。如果可以觀到心,修行的路就縮短了,每一位導師都是這樣教導的。高僧大德們的教導都如出一轍。

但是如果我們的力量還不夠,觀不到心,就先觀身,有一天終將會看到心。身體就像是家,而心是主人。如果未見到主人,就在門口等吧,不久一定會遇見。

我們要探究名色,直至照見名色的實相。我們可以從觀身開始:身體呼氣、吸氣,心是觀者;行、住、坐、卧,心是觀者;腹部升降,一會膨脹、一會收縮,心是觀者;隆波田的活動肢體和手部動作,心也是觀者。重點全在於——一定要有知者的心。

如果具備知者的心,選擇任何禪法都可以,採用哪個道場的都可以,並沒有更好或更糟的。可是心若不是知者——比如觀腹部升降時,心和腹部黏在一起,緊盯著腹部,這是不行的;又或者念誦佛號時,心是知者,而不是有口無心,彷彿鸚鵡學舌般念誦,那也是不行的;或是觀呼吸時,心迷失在念頭裡,或是心跑去和呼吸黏在一起,沒有觀者的心在看著身體呼吸,這也不行。

因此,實踐的方法無好壞之分,而是取決於實踐是否正確。如果實踐是正確的,就會擁有觀者的心。心若還未成為觀者,則意味著還無法分離名色。比如,覺知身體時,心跑去和身體黏在一起了,這就是沒有分離名色,無法真正開發智慧。

名色若是分開了,就會看見色身在移動,而心是觀者。觀心的時候也能分離嗎?可以的。它們會分離成為心與「名身(名法的身體)」,「名身」就是指所有的感覺——苦樂、好壞、記憶與界定,這些都是其組成部分,而並不只是有色身(色法的身體)。上述所講的這些就是分離名與色,分離身與心。

今天的教導是不是太深奧了?很難嗎?

心本身是無形無相的,每一剎那與每一剎那的心都是相同的——僅僅是感知所緣。而我們之所以能夠區分出何謂善心、不善心、貪心、瞋心、痴心,是由於有外物摻入到了心中。比如生起的苦與樂,我們看到快樂的心是一個,痛苦的心是另一個。苦、樂、好、壞等等,就好比是「心的身體」,它讓我們得以區分出此心與彼心的不同。

就像是我們藉由身體將彼此區分為不同的人,我們之所以能夠辨別出這個人與那個人不同,是因其身體不同。所以說,心也是有身體的,稱之為「名身」。

「名身」就是滲入心中的所有感覺:快樂與痛苦的感覺,好和壞的感覺等。快樂的心是一種情形,痛苦的心則是另一種情形,雖然心本身都是相同的,都只是感知所緣而已。

有時心感知所緣後,會伴隨著快樂;另一顆心感知所緣後,卻會帶著痛苦。感知所緣的心,就是這樣伴隨著貪、伴隨著瞋、伴隨著痴。這使我們得以把心一部分、一部分地區分開來,看到心在生滅、生滅,不斷地變化。

因此,我們觀心的時候不是直接觀心,而是藉由觀察「心所」來觀。心所,就是伴隨著心生起的事物,正是它讓我們可以看到心的生滅。

觀心並不是讓心空空的。可有些人教導觀心,是讓心去空空的,他們竟然還引用隆布敦長老的教導:「空闊,光明,純淨,止息了造作,停止了找尋,心不再有任何動作。纖毫無存,什麼都不剩。」長老教導的這個可是「一心」,是阿羅漢聖者的心,並不是我們所擁有的心。「一心」是無法被製造的。

我們只能從自身的實際狀況去探索。有貪心嗎?有瞋心嗎?貪心和瞋心相同嗎?看見它們的不同了嗎?只有看到後才會明白:貪心生起而後消失;瞋心生起而後消失;痴心生起而後消失。快樂的心和痛苦的心是一樣的嗎?不一樣。以此類推,我們最後就會看到:每一種心和「心所」生起而後滅去,它們全都是即生即滅。

因此,直接觀心是觀不到的,它超出了我們的能力範圍。我們只是藉助「心所」得以看見:各種類型的心都是即生即滅的。

很難嗎?即便覺得很難,也要學習。今天覺得難,未來見到彌勒佛的時候,聽法的當下就會頓悟。如果今天只求簡單輕鬆,那未來將一事無成。

我們要去透徹地探究世間,也就是透徹地了解我們的名色身心。從身開始也行,從心開始也行。只要能夠放下心,同一瞬間就會放下所有的名色。

如果我們的學習可以直驅心,能夠放下心,也就是一次性放下全部五蘊。如果還做不到,就循次漸進——觀身,觀受,觀善心、不善心,不斷地觀照,積累力量,直到覺性、禪定與智慧獲得圓熟,屆時它們將會自行切斷煩惱。

瞧!一有出家人走過,我們的心就晃晃蕩蕩跑過去看了。感覺到了嗎?一有人走過去,我們的心馬上就躥過去,偷偷瞟一下。當發現沒什麼可看的,就又躥回來——這就是「心在自行運作」的實例。

不斷地去觀察,並不是難事。能夠觀心就觀心,觀不了心就觀身。如何觀身呢?心是觀者,觀呼吸,看著身體在呼吸,而不是去專注在呼吸上。

觀身呼吸,感覺到了嗎?有時呼吸深,有時呼吸淺,呼吸並不是固定不變的。心一旦靜止,呼吸就會越來越短,為什麼越來越短?因為所需的能量減少了。當煩惱習氣強烈時,呼吸非常粗重,需要大量吸入氧氣才有足夠的能量去應付。但是心寧靜時,呼吸會越來越細膩,彷彿停止了(其實並未完全停止,只是變得極其微細罷了)。氣息也彷彿消失了,只在鼻尖處仍有殘留。這時心就會從對呼吸的覺知轉成對生起的光明的覺知,所緣從氣息變成了光明。

當我們觀身的時候,心只是觀者,別忘了去看著身體呼吸。如果觀四威儀,則是看著身體行、住、坐、臥,心是觀者。如果禪修使用的是身體的「動」,則稱為「正知篇」。覺知身體的動、身體的停,比如觀腹部升降,就屬於「正知篇」。隆波田的手部動作也屬於「正知篇」。這是小的肢體動作,不是行、住、坐、臥,心是觀者。

如何檢驗會不會修行——觀身的時候,看著身動,心是觀者,這才算是會修行。如果只是看著身體,心沒有成為觀者,只是一味地靜如死水,這是不會修行。如果觀受,就會看到快樂生起而後滅去,心是觀者。心是知者,知道快樂湧現而後滅去,痛苦湧現而後滅去,不苦不樂生起而後滅去,好也是生起而後滅去,壞的、貪、瞋、痴等等……一切都是生起而後滅去。散亂生起,心知道「散亂」,心是觀者,就會看到散亂生起而後滅去。我們修行並不是為了得到寧靜,而是為了看見——凡生起的,必會滅去(經典稱之為:凡是生法,必是滅法)。這才是毗缽舍那的修行。

我們學習是為了洞見到:凡生起的,必會滅去;我們的目標是——必須照見「三法印」。凡生起的,必會滅去——這是照見「無常」;一切都是有因即生,無因即滅,無法被掌控——這是照見「無我」(這是更為深邃的洞見)。

只有具備了深邃的智慧才會照見「無我」,如果智慧還不成熟,則會照見「無常」。那也不用因此難過,照見「無常」同樣可以證悟阿羅漢。

觀照實相的時候,心是觀者;觀身是看著身體活動,心是觀者;觀心是看著所有的感覺不斷變化,心是觀者。就是這樣訓練。苦樂來了就走,苦樂不斷在心中變化,心只是知者、觀者;好、壞、貪、瞋、痴在變化,心只是觀者;好、壞、貪、瞋、痴來了就走,心只是觀者。不斷去用功吧,一定要有作為觀者的心。

觀者的心是中捨的。因為擁有了純凈的覺性——這樣的覺性是乾乾淨淨的,沒有任何「想要」摻雜其中,也沒有滿意和不滿意滲雜其內。所以隆波反覆提醒我們:要訓練覺性,訓練讓心安住且中立。

如果擁有安住且中立的心,有覺性地捕捉到名色身心的變化,就會看見名與色的實相,智慧會生起,就會照見「三法印」。反之,是看不到「三法印」的。

極為重要的是,我們必須經由訓練來獲得「覺性」和「正定」。覺性的生起,是源自我們頻繁地看見各種境界。禪定,則是指心的安住狀態。要用覺性作為工具,時常輕鬆自在地去覺知所緣。一旦心跑去和所緣黏在一起或是跑去其他地方了,要有覺性及時地知道,心就會安住而生起禪定。繼而覺性繼續捕捉所緣,心安住而成為知者。

身動,心是觀者;心動,心是觀者。一旦生起滿意與不滿意,都要及時知道。比如,快樂生起,心對此滿意,要及時知道;痛苦生起,心對此不滿意,也要及時知道。進一步去及時地知道滿意與不滿意,滿意與不滿意就會滅去,心便會中立、中捨。

佛陀在三藏經典中開示:進入了四禪,就會具有純凈的覺性。純凈的覺性是緣於心具有了中捨,沒有了滿意與不滿意的分別。如果無法進入四禪,那麼就按照隆波所教導的去訓練,也能獲得和四禪同樣的心靈品質,只是持續時間較短而已。心會老老實實地覺知所緣,對一切所緣沒有滿意與不滿意之分。看見苦與樂,也僅是看著它們生起而後滅去,完全平等。這樣才能稱為「已經會修行了」。

最初,只是看見心和所緣。接下來,當覺察更為深邃時,就會看見:覺知所緣之後,滿意與不滿意滲入心內。比如,看到某人的臉,生起厭惡,這時就要知道——厭惡感是對此人不滿意的反應。厭惡生起時要及時知道,進而觀察到一旦厭惡感生起,我們就會不喜歡,是因為我們想讓心好。心生厭惡,我們不喜歡,對此生起了不滿等等,都要進一步去及時知道。心滿意與不滿意都要不斷及時地去知道。

接觸所緣時,心有時候滿意,有時候不滿意。都要不斷及時地知道,心就會中立、中捨。具備了禪定、覺性以及中捨的心,才是準備好了可以開發智慧的心。

查閱三藏經典,我們還會看到,佛陀曾經開示:達到四禪的心就具備了中捨以及純凈的覺性,它完整具備了老老實實覺知每一個所緣的品質。經典記載道:要引領這樣的心去開發智慧。

為什麼要引領這樣的心去開發智慧呢?因為只有這樣的心才能看見真相。我們不用去構建真相,也不用去創造什麼,我們只需要「看」,就只是去看見真相而已。

身的真相是:無常、苦、無我。所有名法的真相也是:無常、苦、無我。我們常常這樣用乾淨的、有覺性的、正在覺知自己且中立的心去感知、去緊隨著知道、看見名色——真相就會呈現,我們的心繼而就會生起智慧。

當時機成熟,就會放下。初級智慧會照見:凡生起的,必會滅去。所有的名與色都是生起而後滅去,但是心依然在執取。中級智慧則會照見:所有的色本身是苦,然後放下色。這是三果阿那含的境界。終極智慧則會照見:心本身是苦。

何時照見「心本身是苦」(不是看見「心所是苦」而是看見「心本身是苦」),何時輪迴就會在我們的眼皮底下瞬間坍塌。

到了這裡可謂命懸一線。祖師大德們說:涅槃就在死亡的旁邊,修行到了最後關頭就是生死之戰,唯有倖存者才會悟道(證悟阿羅漢)。但是不用怕,在殊死的最後一搏之前,我們已成為一路披荊斬棘、身經百戰的老將,不再是初上陣的新兵。

但此刻的我們才初出茅廬,需要不斷地訓練,直到某日看見真相:名色不是我、不是我的時,才會收穫一點小戰績——證悟初果。

繼續訓練下去,會看到一切境界迅速生滅,煩惱習氣閃滅、閃滅、閃滅,變得輕薄,這是二果斯陀含的境界。接下來,智慧更加成熟,稱為中級智慧——照見了「色本身是苦」,心於是自行放下了色。再接下來心照見「名本身是苦」,便又會放下名——已經放下所有名法的心,才是「一心」。

這屆禪修班取名為「一心」,所以隆波乾脆就教導大家「讓一心生起的方法」。

大家消化得了嗎?「二心」恐怕都已經看不過來了。何謂「二心」呢?即貪的心與無貪的心,生氣的心和不生氣的心——這是二元對立的。迷失的心和不迷失的心,這些都已經看不過來了吧?快樂的心和痛苦的心,也看不過來了吧?大家先看「二元對立」的事物吧,直到明白「二元」的真相,一切名與色都是二元對立的。

明白真相後就會放下,繼而就會遇見「一心」——從一切造作中徹底解脫出來,擺脫了「無明」,也就擺脫了苦。

大家去用功吧!慢慢來,今天的內容稍有一點難,要反覆去聽,要不斷去觀察實相,總有一天大家會明白隆波所教導的內容。

隆波在領悟之前,也是按照高僧大德們的開示循序漸進。最後一次去頂禮隆布敦長老時,他教導說:「見到知者,要消滅知者;見到心,要消滅心。這樣心才可以抵達真正的純淨無染。」「消滅心」的意思,就是不再執取知者。

趕緊去實踐,持續去積累。接下來就不會再有人教導這樣的法了,此前也沒有人教。這樣的法無法大面積傳播,只能在極小的範圍內傳授,只有少數僧人(而非所有僧人)有機會學習,也僅有極少數僧人才能學到。

隆波之所以教導出來這樣的法,是因為大家如果靠自己去摸索,恐怕是找不到線索的,無論怎麼摸索,每次摸到的都是自己的(狐狸)尾巴,根本無法遇見「一心」。

請大家去用餐吧。


【完】


 

禪窗聲明:

由於受到語言以及個人修證水平所限,跨越語種後很難如實還原隆波帕默尊者的本意。譯作若有任何不精準之處,完全歸責於我們,歡迎大家不吝指正。


 

文字來源:「禪窗」微信公眾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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