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法談|毗缽舍那的修行原則——阿姜巴山

阿姜巴山

2016年6月19日B丨貴港南山寺

編譯|禪窗



禮各位法師,各位同修,大家好。

今天上午的法,能聽懂嗎?法,難嗎?不難的。

事實上,法是非常簡單的。從未聽過法的人,才會覺得難;對於那些一開始就著手於修行,就去打坐與經行的人,法是難的,也許需要修行幾大阿僧祇劫,經歷好幾位正等正覺的佛陀才會真的明白。

如果聽了真正的法,明白了佛陀真正的教導之後再去實踐,整個修行之旅將會極其短暫。

佛陀曾經開示:明白法,無需花費太長時間。

無論使用何種方法,如果已經修行了一段時間,而修行一直處於進步、退步、進步、退步的狀態,換言之,就是在法上未見起色,沒有收穫令自己滿意的成效。這說明我們的修行也許錯了。

上午為大家講到中道。中道,就是沒有步入兩個錯誤的極端:第一個極端是放任心隨順煩惱習氣,沉醉於眼、耳、鼻、舌、身、心;第二個極端是緊盯、呵護,打壓身、打壓心。

契入中道的心,能夠在毫無打壓的情況下覺知自己,是覺知、覺醒、喜悅的。它的特徵是:舒坦、輕鬆、靈敏、柔軟,隨時準備好老老實實地「就只是覺知」。

上午還分享到修習兩種禪定的方法:第一種是用於休息的禪定,修習的方法非常簡單——以有快樂的心,與讓心有快樂的單一所緣持續在一起;第二種禪定是用於開發智慧的,修習的方法——以有快樂的心,與讓心有快樂的單一所緣在一起,然後當心離開了那個所緣後,要及時知道。

今天下午將為大家講解兩種不同的修行。修行有兩種,是心的事情:第一種稱為「奢摩他的修行」,目的是讓心快樂、寧靜、真善美,修習的方法不計其數。

比如:心散亂而不喜歡散亂,希望散亂消失,就以快樂的心與讓心有快樂的所緣持續在一起,心就會慢慢寧靜。有時候我們對別人生氣,生氣之後心不舒服,我們不喜歡生氣,然後就思維:他不是故意要惹我們生氣,生氣是不好的,不久我們將各自死去。一旦如此思維,心就舒坦起來,從生氣中鬆脫出來,這也屬於奢摩他的修行。或者非常傷心,鬱鬱寡歡,我們不喜歡,想要對治、改善來讓心舒服些,就走到外面看看天空,看到遼闊的天空之後心舒坦起來,這也稱為奢摩他的修行。或者又比如,一位年輕的男眾出家師父,看到女性之後心中生起淫慾,無法平靜,心不喜歡,就去修習不淨觀、白骨觀等等,隨後慢慢平復下來,這也是奢摩他的修行。又比如,每一天快樂地禮佛念經,心寧靜、清涼、有快樂,這也屬於奢摩他的修行。

基督教教徒每個禮拜都去教堂唱讚歌,唱完之後心寧靜、快樂和清涼,從禪修的角度來講,屬於奢摩他的修行;穆斯林教的信徒每天禱告五次,心與真主在一起,每次禱告心都有快樂、清涼,散亂的心開始好起來,這也是奢摩他的修行。

真的有非常多的方法,哪怕講上一小時,甚至一天都說不完。為什麼?因為做什麼都行,只要讓不好的心好起來就行。

每個人的方法可以不同。有人如果用了某個方法之後有收效,那麼就繼續用這個方法;但如果用了同樣的方法後毫無收效,就可以改用其他方法。

核心是什麼?核心是——對治心的狀態——心不好,讓它好起來;心散亂,讓它寧靜下來;心有淫慾,讓它沒有淫;心黑暗,讓它光明……

看動畫書都可以是奢摩他的修行。假設一整天工作極其忙碌,回家後根本靜不下來,「以快樂的心與讓心有快樂的所緣持續在一起」的方法也修不了,還能使用什麼方法?可以找一本不會鼓動煩惱習氣的動畫書,可以是小孩看的動畫,看完後心情舒坦、有快樂,心慢慢放鬆下來,這已經是奢摩他的修行了。

難嗎?非常簡單。這樣的修行是「為了構建世間的業處」。如何「構建世間」?讓一個不好的人轉變成好的人,由畜生的心變成人類的心、天神的心,越來越嫻熟的話,還可以由人類的心變成梵天的心,也就是修習禪定至色界定、無色界定,死時若依然入定,則會出生於梵天,這就是「為了構建世間的業處」。而世間是無常的,哪裡有生,哪裡就有滅。投生於天界、梵天界,同樣會有滅的一天。所有的好都是無常的。「為了構建世間的業處」存在於每一個宗教。

此外,還有另一種禪修,稱為「毗缽舍那的修行」。目的並非追求讓心快樂、寧靜、真善美。目的是為了讓心變得聰明,聰明到極致——跳脫無常的世間,不用再回來受苦。這正是佛教的目標。

我們會將今天下午和明天上午的重點放在學習毗缽舍那的修行方法上。

毗缽舍那的修行並非追求讓心今天就好起來,而是最終徹底離苦。到了那一天,心會自行好起來,心會自行地寧靜、清涼、純淨,這都是隨贈品。

大家看見過好人受苦嗎?行善於大眾、用心持戒,到了某天必須與所愛的人事分離、遭遇不喜歡的人事等等,依然會有苦。在痛苦的時候,曾經的行善造福卻幫不上什麼忙。因此,只是一味追求「好」,今天就要好,仍是不夠的。「好」是很好的,但同時也要聰明。

怎麼做,心才會聰明?讓心聰明的方法,現在就掛在寺廟的三條橫幅上——有覺性,以安住且中立的心,照見身心的實相。就是這句話,如果修對且量足夠,就可以帶領輪迴的眾生徹底跳脫苦海。因此,大家來參加一天半的學習,至少要記住這句話,即便做不到,也一定要牢記它。

請記住原則——有覺性,以安住且中立的心,照見身心的實相。

這就是導向徹底離苦的毗缽舍那的修行方法,為了讓心聰明起來,聰明至極便是——扔下無常的世間。

我們以為天界或梵天界很好,但它們同樣是無常的。現在我們處於人界,究竟是快樂還是痛苦?有誰是一直快樂的?電一停,馬上就苦了。水一停,又苦了。去到哪裡,沒有WIFI,就又苦了。感覺到了嗎?我們非常容易苦,但是大家不知不覺。因此要不斷的學習自己,就會發現並不是真的快樂,即便有,也極其短暫,很快就滅去了。

好,現在講解方法。

覺性是什麼?覺性是能夠記得。能夠記得什麼?能夠記得身的狀態、心的狀態。要想能夠憶起、能夠記得,一定有其原因——常常的看見。

比如:小時候的同學,幾十年沒見面,再次見面已經形同陌路。為什麼記不得?因為很久沒見。我們與公司的同事或鄰居每天見面,即便某一天他們出現在很遠的地方,還沒看見臉,只見到走路的樣子,就知道他是誰。為什麼能記得?因為常常看見,即便沒有刻意要記住,有一天也會自然記得。

我們需要覺性來記得自己名色(身心)的境界或狀態。什麼是境界或狀態?境界或狀態,就是真正生起的事物。如果生起同樣的境界或狀態,就會呈現同樣的特徵。比如生氣時——人類生氣、男人生氣、女人生氣、老人生氣、小孩生氣、狗生氣、貓生氣,都具有同樣的境界或狀態,心的感覺是一樣的。害怕時——人類害怕和天神害怕也是同樣的。做事情非常心急時——不同國家的人都呈現同樣的狀態或境界,只是對此的稱呼不同。

真正生起的這些事物,就是境界或狀態。

每個國家對此有不同的命名,這稱之為「世俗諦」界定或者「概念法」。

大家大概能明白境界或狀態是什麼嗎?心有快樂的時候,每個人的快樂是同樣的;妒忌的時候,男人妒忌、女人妒忌、比丘妒忌、比丘尼妒忌,是同樣的;隨喜的時候,比丘隨喜、比丘尼隨喜、男人隨喜、女人隨喜,對於別人善行隨喜讚歎的心理特徵是同樣的。這就是境界或狀態,也就是事實。

學法的時候,有職責把自己從一個沒有覺性的人訓練成為有覺性的人。一個從未聽法、從未訓練過的人,心是不會有覺性的。

在起步階段訓練覺性,是透過緊隨著去觀照種種境界或狀態。方法就是:每次感覺發生了什麼變化或在心中生起了什麼的時候,要有意識的緊隨著覺知。比如:每一次生氣生起,我們都有意識地緊隨著覺知。

在起步階段,我們的訓練需要有一點刻意的成分,隨著一而再、再而三的重複,有一天心就能記得生氣的境界或狀態。某一天我們正與朋友聊天,朋友所講的內容使我們心裡不舒服,生氣生起了,那一刻沒有刻意要修行,也會馬上看見:生氣在心裡生起了。這就是我們要抵達的第一個目標——訓練自己從沒有覺性到擁有自動自發的覺性。一定要先得到這個,否則其他的無法談及。

因此,我們要不斷地覺知自己:站著,覺知自己;坐著,覺知自己;走著,覺知自己;躺著,覺知自己;動,覺知;停,覺知。

有什麼感覺在心中生起,也要覺知。比如:生氣生起,覺知;貪生起,覺知;妒忌生起,覺知;有一天當種種感覺呈現時,覺性將自動生起,我們就會沒有刻意的及時知道。比如扇扇子——扇了,覺知;扇了,覺知,覺知身體的移動。有一天我們正在迷失走神,感覺口渴而伸手取水喝時,覺性生起了,因為心已經能夠記得「身體移動「。大家大概能夠明白嗎?

覺性源自於心能夠牢牢記得諸種境界或狀態。我們可以以此來度量修行是否正確。比如:刻意讓覺性生起是否正確呢?做不到的,刻意製造的覺性並非真正的覺性。真正的覺性是自動自發生起的,是源於心能夠牢牢記得諸種境界或狀態的結果。如果想要刻意製造覺性,修行就是不正確的。我們需要在覺性生起的因地用功,有一天覺性會自動生起。

現在結束了第一個詞的講解,即「有覺性」。

有覺性地覺知此身此心的境界或狀態。事實上,稱之為「身」與「心」並不完全精確,只是為了便於理解。若是說成:「有覺性地覺知名法、覺知色法。」理解就會難起來,有人會想很多,「色法」並不完全是「身體」,而在起步時,我們先訓練來覺知身與心。

「有覺性,以安住且中立的心照見身心的實相。」

接下來則是「安住的心」——在沒有任何呵護的情況下,心沒有向外跑。而正常情況下,心會始終往外跑。

我們在看花時(老師仔細觀察桌上的花),「這是真的嗎?有氣味嗎?」現在大家的心全跑過來了,不是看這裡,就是看老師,這就是「心跑了」,那一瞬間我們對自身的感覺會消失。當眼睛看到色,心就會往外跑。心還可以跑往哪裡?吃的時候,嚐味道的時候,心會在哪裡?會跑來這一帶(老師指了指嘴部),如果不在這裡,就不會知道是鹹還是甜。如果吃飯的時候,心跑到念頭的世界,就無法知道味道,那一刻心不在舌頭。

女性逛商場時,看到香水很喜歡,把香水拿過來聞,心在哪裡?心在鼻子、在氣味。去外面飯店時,一進門會聞到非常多食物的氣味,坐上一段時間,就聞不到了。問說:氣味還在嗎?還在,但是已經聞不到了。為什麼?因為我們在聊天,心就迷失在念頭的世界裡;或者,心對那些氣味不再有興趣,即使味道還在,也感覺不到。

因此,心的常態是什麼?往外送。

為了接觸所緣:往外送去看色,去聽聲音,去聞氣味,去嚐味道,去感知身體方面的接觸,去想、去演繹造作。在心跑掉的那個刹那,心沒有安住,沒有禪定。為什麼?正確的禪定是心安住沒有跑掉。每一次跑掉,每一次就沒有安住。

要如何做才能讓心安住?方法已在今天上午講了:念誦「紅茶、紅茶…」,心跑掉的瞬間,知道「跑掉」了;然後繼續「紅茶、紅茶…」,又跑掉了,再次及時知道;再繼續「紅茶、紅茶…」,心轉去想別的事了,再次覺知到。

這種訓練方法的原理是什麼?有一條法的原則:何時有覺性,何時就沒有煩惱習氣。心之所以無法安住,跑去六個根門,是因為散亂——一種稱為「痴」的煩惱習氣,也就是想要看色,想要聽聲音,想要聞氣味,想要嚐味道,想要感知身體的觸,想要去想、去演繹造作。其背後真正的推手是望,六根門的望就是五之貪。何時有覺性,何時煩惱習氣就會滅去,何時有覺性及時知道「跑掉」,那一刻源於望驅動的散亂將會滅去。有覺性及時知道「跑掉」的瞬間,「跑掉」將會滅去,心會自行安住。為什麼?因為心一旦不跑,就會安住。

我們應該如何訓練?無需同時訓練六個根門,太難了。只要訓練一個根門,即「心門」。心迷失到哪個根門是最頻繁的?迷失去看?迷失去聽?對,迷失去想是最頻繁的。

上午教導的訓練方法是:念誦後,心跑掉了,及時知道。「心跑掉」也是一種境界或狀態,反反覆覆訓練,有一天就能夠記得「心跑掉」的境界或狀態,並沒有刻意,心迷失後就立即知道。持續訓練下去,心將自動擁有禪定。迷了,覺知,迷了,覺知,每一次覺知就會生起一刹那的禪定。

難嗎?簡單。請記住,修行非常簡單。如果要做什麼很難的,就已經錯了。閒暇之餘問問自己:自己正在修的,簡單嗎?如果難,也許錯了。今天大家會覺得簡單,為什麼?因為老師把事實敞開來說給大家聽,如果一起步就開始做動作,是很難有理解的一天的。我們要聰明些,需要知道做什麼是為了什麼?而不是別人做什麼,我們就跟著做。因為領路的人是否正確,我們根本不知道,只是因為有很多朋友在訓練,我們也去練。

舍利弗尊者在聽聞到佛陀的法之前,是另一個外道大師的弟子。舍利弗尊者在聽聞阿說示尊者分享的佛陀的法之後就見法開悟了,他分享給目犍連尊者,目犍連尊者聽完後同樣見法開悟,那時他倆都還未出家。然後他們想到自己的老師,想邀請老師一起親耳聆聽佛陀的開示。其老師也是當時非常有名的「大師」,他反問目犍連尊者與舍利弗尊者:「在世間,聰明的人與愚蠢的人,哪個更多?」舍利弗尊者回答:「愚蠢的人更多。」老師回答:「你們去吧!少數聰明人會跟隨佛陀學習,大多數愚蠢的人將會跟隨我。」

因此,我們願意做聰明人,還是做愚蠢的人?如果選擇做一個聰明人,那麼就來聽法——明白真正的法是什麼?佛陀教導了什麼?我們是世間少數的聰明人。對法有興趣的人一定要足夠聰明,明白到這個世界並不是真正的依靠,有苦始終在等著我們,我們必然要與所愛的事物分離,必會遭遇不喜愛的事物,老、病、死是必經之路,且死了以後又要再次出生,再次出生之後必然遭遇同樣的情形,再次出生就是為了持續遭遇身之苦、心之苦,無休止的經歷老、病、死……

佛陀極具波羅蜜,他清楚的明白在六道輪迴中,始終有苦相伴。他曾開示道:每個在六道輪迴中的眾生,因傷心而流出的淚水足以超越大海。

今天我們來學習毗缽舍那的修行方法,也就是學習如何從苦海中解脫出來。下面再返回核心:「有覺性覺知身與心」,「安住的心」,這些已經講完了。需要:一,覺性,二,正確的禪定,即安住的心。有了這兩個工具,就可以開發智慧。當心安住成為知者、觀者,無論何時一旦真正的覺性生起,覺知身、覺知心,身心將會呈現實相,也就是三法印。

因此,若只是有覺性的覺知身、覺知心,依然不是毗缽舍那的修行。觀腹部升降,不是毗缽舍那;做手部動作,看見手動,不是毗缽舍那。毗缽舍那的核心是照見實相,也就是照見名色的三法印。無論何時,若尚未照見名色的三法印,就還未在修行毗缽舍那,最多只是奢摩他,只能得到覺性。

三法印是什麼?實相是什麼?我們學習與觀察諸種境界或狀態,它們會呈現三種特質:無常、苦、無我。

無常——所有的一切一直都是生了就滅,始終在變化;苦——並非指苦的感受,此「苦」僅存於佛教,意即無法保持不變,始終被逼迫著要改變。這世間的一切都源於因緣造作,而因緣從未永恆過。因緣無常,其結果自然無法恆常,一旦因緣變化,結果也會被逼迫著變化,這就是「苦法印」;無我——無法掌控。

無論何時,具備真正的覺性、安住的心——即心擁有正確的禪定,覺知身體就會照見呈現於身的三法印;無論何時,一旦心安住,有覺性的覺知心,名法的諸種境界或狀態就會呈現三法印。

因此,無論何時觀腹部起伏,若只是照見腹部,最多是在修行奢摩他。觀腹部起伏,要想能夠修行毗缽舍那,心必須安住成為知者、觀者,看到身體起起伏伏,心沒有感覺「這是身體」,只感覺有一堆物質在起伏變化,並不是「我」,這才可以稱為「修行毗缽舍那」。觀腹部起伏,感覺身體不是「我」,只是物質,心一定要先正確,即心必須要有觀禪的禪定,必須安住。

觀感受時,如果跳進感受裡,是不可能修行毗缽舍那的。觀感受時,心一定要有禪定——安住成為知者、觀者,看見感受與心是兩個不同的部分,看見感受時強時弱地變化,從而明白感受自行在工作,並不是「我」。很多人在修行的最多只是奢摩他,心跳進感受,沒有安住,沒看見感受時強時弱自行變化,沒看見感受不是「我」,感受無法掌控。這些洞見均源於照見實相,而非思維或分析。看見名法、看見心運動變化:苦、樂、好、壞自行運作,不是「我」,才可以稱之為「修行毗缽舍那」。

因此,如果只是看見感覺生起,這是修行毗缽舍那嗎?還不是,一定要照見名法的三法印,任何一個角度都行。擅長於觀苦,就觀苦;擅長於觀無常,就觀無常;擅長於觀無我,就觀無我。從其中任何一個角度觀就夠了,因為這三個角度相互關聯,佛陀對此有個比喻:好比在三個支架上放一口鍋,何時看見三法印的任何一個角度,如果真的領悟,這個支架就倒地了,上面放置的鍋再也無法安穩,一定會傾覆。因此,證悟阿羅漢時,有的從無常法印的角度領悟;有的從苦法印的角度領悟;有的從無我法印的角度領悟。擅長於哪個就觀那個,並非必須與我們的朋友相同,並非必須與我們的老師相同。

「有覺性,以安住的心,照見身、心的實相。」還剩下一個詞「中立」。「中立」有兩個等級:第一個等級,以覺性保持中立。心沒有保持中立時要是什麼子?沒有保持中立,是心的常態。心會有喜歡或不喜歡。

若是某些好人,一旦善法生起,他的心就會喜歡;不善法生起,心就會不喜歡。若是某些壞人,有時不善法生起,心會喜歡;善法生起時,也許心並不喜歡。因此,並非每個人都喜歡善法,討厭不善法。

佛陀曾經開示:惡人易行惡,善人易行善。因此,每個人是不同的,當看到諸種境界或狀態後,心偷偷喜歡或不喜歡,要有覺性的及時知道。假設這個禪堂裡都是好人,都喜歡善法,不喜歡不善法。一個好人在善法生起時就會喜歡,不善法生起時就會不喜歡。喜歡與不喜歡同樣是煩惱習氣,只是更加微細。喜歡,就是更微細的貪,不喜歡,就是瞋心。

如果訓練緊隨著去觀「喜歡與不喜歡」的境界或狀態,訓練的量足夠,有一天心就能夠記得「喜歡與不喜歡」的境界或狀態。某一天當「喜歡或不喜歡」生起,覺性自動自發生起,覺知當下這一刻「喜歡」生起了,「喜歡」就會滅去,或覺性覺知當下這一刻「不喜歡」生起了,「不喜歡」就會滅去。一旦「喜歡」或「不喜歡」滅去,心就會短暫的保持中立。這就是「以覺性保持中立」。大概能明白嗎?理解起來應該很容易。法是事實,是實相。

佛陀在世時,不斷有人讚美與歌頌佛陀。佛陀的開示非常清晰明瞭,就好比是把一個倒扣的物體翻過來。

把倒扣的物體翻過來,難在哪裡?要記住:非常簡單。

第二種中立,是以智慧保持中立。當覺性能夠自動自發的生起,心能夠安住,看到諸種境界或狀態的生滅變化,照見其三法印。照見得越頻繁,心就能越多地以智慧保持中立。

為何保持中立?因為心變聰明了:看到生氣生了就滅,生氣是無常的;看見快樂生了就滅,也是無常的;痛苦同樣生了就滅,同樣是無常,無法保持不變。隨著修行的深入,會越來越多的看見諸種境界或狀態,心會越來越聰明,越來越多的以智慧保持中立。

心聰明地看見:所有的善法生了就滅,所有的不善法生了就滅;快樂生了就滅,痛苦生了就滅;光明之法生了就滅,黑暗之法生了就滅;粗糙之法生了就滅,細膩之法生了就滅;遠處之法生了就滅,近處之法生了就滅……諸法在「生滅」的面前是平等的,諸法在「無法掌控」的面前是平等的,諸法在「苦法印」的面前是平等的,在「被逼迫著一直變化」的面前是平等的。一旦抵達這樣的中立,無論何種造作生起,心都沒有任何動搖,這就是以智慧保持中立。

明白嗎?誰沒有明白?誰明白了?哦,非常感謝!誰沒有明白,有方法可循,很快這些法談就會對外流通,回去反覆聆聽。這些內容,如果曾經聽過,是不難的。

「有覺性,以安住且中立的心,照見身、心的實相。」已經全部解釋完了。能記住嗎?明白實踐的方法了嗎?

還有一點贈品,也就是覺知色法與覺知名法的方法。在覺知名法、覺知心、覺知感覺時,有三項原則:

第一,在覺知之前,別提前準備,提前緊盯,做回普通人。比如看花朵——先看,然後「喜歡」生起之後才去知道。別提前去守株待兔,並不是在看花的刹那去緊盯,想看看究竟是喜歡還是不喜歡?這已經不自然了。

觀心的人要怎麼做?在內心默念:做個普通人。女性看見漂亮花朵,心喜歡,喜歡生起了,才去覺知;二十歲的男性看見十八歲的美女走過來,看見的刹那心喜歡,喜歡生起之後,才知道;吃食物嚐味道時,心喜歡了,才去覺知。因此,先接觸所緣,接觸所緣之後感覺生起了,才緊隨著覺知。

第一項原則——覺知前,別提前守株待兔。

第二項,在覺知時,別跳進境界或狀態之中。

比如:生氣生起,知道生氣生起,就只是覺知,不要刻意緊盯著生氣。就只是覺知,無需覺知得很清楚。舉例來說明「就只是覺知」:我們現在坐在禪堂,大家能感覺有人坐在旁邊嗎?旁邊有人,那是一種感覺,對嗎?這樣的感覺並不清楚,會清楚的看見那個人嗎?不會。如果想比這個更清楚,想清楚的看見,會怎麼做?(老師轉頭直盯著翻譯)這不是感覺,這是跑過去看,已經跳進境界或狀態裡了,那一刻,心就沒有安住。

因此,在覺知的時候,要有距離地覺知。心不會一直安住,有時會跳進境界或狀態,我們有職責及時知道心跳進境界或狀態了,而沒有職責把跑過去的心拉出來,我們沒有職責拉心出來,讓心一直成為知者、觀者,然後僵硬地看著所緣在另外一邊。

原則是別跳進去。在真正的實踐過程中,有時心會跳進去,有時沒有跳進去。無論何時,如果就只是覺知,心沒有跳進去,那一刻,心就有安住。

第三,在覺知之後,不對治、不干擾。

正常情況下,修行人或好人往往喜歡善法,討厭不善法。因此,在座每一位的心會偷偷喜歡善法,若沒有及時知道,就會不知不覺去呵護,想讓那個境界或狀態長久的留存。如果有不善法生起,心會偷偷地不喜歡,若是沒有及時知道,就會不知不覺去干擾或對治,想讓它好起來,竭盡所能讓不善法滅去。有時即便沒有進行干擾或對治,也會極力充耳不聞。所有這些全是在「做」。

覺知名法、覺知心、覺知感覺的三項原則:

一、別守株待兔;

二、別跳進去;

三、別干擾或對治。

為什麼別干擾或對治?修行毗缽舍那的重點在於探究身心的實相。我們應該放任它如其本來地自然呈現。如果去干預,就是在干擾實相。

修行毗缽舍那的核心在於:需要覺知到當下。當下是指境界或狀態在眼前呈現的這一刻。

觀身的當下與觀心的當下有所不同:觀心的當下,是先生起了才知道;觀身,則是觀當下這一刻。為什麼?因為身體壽命長、生滅慢。比如我們坐著,覺知身體,馬上能覺知到有物質駐紮著,因此行、住、坐、臥都可以覺知到當下一刻,與觀心有所不同。要明白嗎?

所有這些都是毗缽舍那的修行方法。我們聽法是屬於經典理論的學習。透過理論學習,明白原則之後,就要實踐。如果沒明白這些,修行會非常難。如果明白,哦!把倒扣的東西翻過來。難在哪裡?

每個人的特長不同,秉性各異。有人喜歡觀心,有人適合觀身,有人擅長觀感受,法念處先放一放。當根器圓滿,觀身、觀受、觀心正確,最後證悟道、果時,就會自行契入法念住。

觀身與觀受有一個條件,心必須有禪定。如果沒有禪定,心會跳進感受,無法看見身體是地、水、火、風等。而沒有禪定的人則適合觀心,因為他們觀身是無法觀到地、水、火、風的,能夠觀的只是身體行、住、坐、臥,身體動、停,這些大概還可以觀到。

法的種類非常繁雜,適合不同秉性、不同福報和波羅蜜的人。我們學習的是原則,每個人修行的具體細節是不同的。修行奢摩他時,每個人喜歡的所緣不同;修行毗缽舍那時,擅長觀身則觀身,擅長觀受則觀受,擅長觀心則觀心。四念處好比是一座城的四個方向的門,選擇哪個門都能進城。阿難尊者大部分是透過觀身來開發智慧,舍利弗尊者大部分是透過觀受來開發智慧,阿那律尊者大部分是透過觀心來開發智慧,佛陀則是透過法念處——緣起法與四聖諦來開發智慧,緣起法與四聖諦是一體的。

老師用的詞是「大部分」,阿難尊者大部分是觀身,那麼少部分是觀什麼?觀心;舍利弗尊者大部分是觀受,那麼少部分是觀什麼?觀身和觀心;阿那律尊者大部分是觀心,那麼少部分是觀什麼?觀身。

如果觀身正確,就會看見心;如果觀心正確,就會看見身。一旦真正的覺性生起,誰可以指揮它去覺知身還是覺知心?沒有誰能指揮。當心能夠牢記諸種境界或狀態,真正的覺性就會生起。覺性是無我的,無法指揮它去覺知身或覺知心。

每個人有各自擅長的角度。為什麼觀身時也會看見心?每一次修行毗缽舍那都需要成為知者、觀者,照見諸種境界或狀態,而不是隻觀身卻不見心。觀心時,同時也看見身。如果觀得正確,就會看見兩者,為什麼?心仰賴身體,對嗎?如果誰說他只是單純地觀心或觀身來修行毗缽舍那,說明還不會修行。

覺性要覺知身還是心,誰可以掌控?這是要學習和理解的原則。至於其他的——訓練手部動作、搧扇子、打坐、經行,那是各自的事。明白嗎?必須先明白原則。

每個人在修行之後,向老師請益所提的問題都不同。為什麼?因為每個人實踐的方法不同:有人擅長觀身,有人擅長觀受,有人擅長觀心,用於修行毗缽舍那的所緣不同,擅長於照見三法印的角度也不同。泰國有句諺語:幾人同飲一口井的水,同走一條路,但腳印各異。每個人修行的細節有所不同,但是原則相同,方向也一致——為了有戒、定、慧,為了抵達純凈無染、解脫自在、徹底離苦。

因此,如果修行之後,覺性沒有生起,心沒有安住,說明什麼?說明修得並不正確。修行之後,如果戒從未純凈,說明修行不正確。何時有覺性,何時有戒;何時有覺性,何時有禪定;何時有覺性,何時有智慧。有覺性地接觸所緣時,煩惱習氣控制不了心。及時知道煩惱習氣,煩惱習氣就會滅去,就不會被煩惱習氣控制心去為非作歹,戒會自行純淨;何時心跑掉或散亂,覺性及時知道「跑掉」或散亂,「跑掉」或散亂就會滅去,禪定自行生起;何時有覺性與安住的心,就有機會開發智慧。

今天所講的法全是因與果:快樂是禪定生起的近因;及時知道心跑掉是第二種禪定生起的近因;心常常看見諸種境界或狀態,直至能夠記得它們,是覺性生起的近因;有安住的心,即正確的禪定是智慧生起的近因;當智慧足夠,就有機會生起道、果與解脫。

因此,我們的職責是什麼?在正確的因地用功。「因」正確,「果」才會正確。難嗎?簡單。一天半的學習時間雖短,但也不至於講不完所有的核心原則。

在佛陀時代,佛陀會講法與開示修行方法,教導弟子從無常、苦、無我的角度去照見真理與實相。弟子們聽完法後,佛陀會開示:「去林中、寮房、山洞修行,別放逸。你們要自利,別成為未來後悔的人。」

我們已經有機會聽到法,就要按照老師的教導去實踐、去用功。別讓自己在未來後悔,一旦老了,就沒精力修行了。如果明天死,今天就是最後一次聽法,晚上還有不多的時間可以用功,也許明天醒來再沒有時間經行了。

佛陀開示時會教導原則,而從未舉辦過大型禪修——成百上千人一起打坐、一起經行等等。如果閱讀三藏,有的只是弟子們聽完佛陀開示的核心原則之後,各自根據自身秉性去單獨用功。有的只是聽完佛陀開示後,有人見法開悟到不同程度。而沒有一千人一起經行,然後兩三人見法開悟。老師閱讀三藏至今還未見過這樣的記載。

誰做手部動作好,就去做手部動作,如果覺得十四個動作太多,搧扇子也行,或者坐著敲桌子,觀身體動也行,並非必須做十四個動作。一定要知道,做什麼是為了什麼。

明天會講解固定模式的修行。

聽法感到厭倦嗎?大概能明白嗎?能夠明白,很好。

【完】


禪窗聲明:

由於受到語言以及個人修證水平所限,跨越語種後很難如實還原隆波帕默尊者的本意。譯作若有任何不精準之處,完全歸責於我們,歡迎大家不吝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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